柯P是邪教信眾嗎？其實你媽是不是信眾更重要

作者： 盧郁佳 | 社會觀察 – 2015年3月16日 下午5:03

宅男工程師朋友很不爽台北市長柯文哲說「進口」外配。外配也是人呀，怎麼可以不當人、當商品看。

我說，其實很多時候，連台灣女人都被當成婚姻商品在買賣。

他問，怎麼會這樣呢？

我說台女的悲劇一言難盡，如果爸媽把你打瘸了，讓你從小趴在地上用手爬；老公在你家裡放火，又有一群親友在門外合力把門堵死，把你困住活活燒死了，那你把死因算在誰頭上？

他抓抓頭，問，是有什麼冤仇嗎，為什麼他們要這樣搞我？

我說，相反，他們是為你好。爸媽覺得女兒如果很會翻牆跳窗戶呢，賣不到好價錢。親友覺得留在家裡就是你最上等的生活方式，是你作為商品的最高拍賣價。萬一被你逃出去，變成二手貨，親友怕你價錢打對折還沒人要。

他問，他們是瘋了嗎。

我也想知道啊。

難題來自稍早他告訴我一樁叫他牽掛的憾事。

週日下午，神魔之塔遊戲裡的老婆莎莎找他見面。原本他都做好心理準備見恐龍，到時大吃一驚，她居然比電玩展模特兒還漂亮。

她人很聰明，台大畢業，長得像女星原紗央莉，濃眉眼波如醉，芳唇含苞欲流，一身香奈兒，手拿名牌包，貴氣逼人。

可是她在咖啡店等他，見面先問他，能不能替她付這杯咖啡的錢。因為名牌包是空的，她根本沒有皮夾。

她說她是趁著和先生一起去spa按摩，才逮到空檔偷偷溜下樓，向路人借手機打給他的。

她 是戀愛結婚的，先生是彰化地主世家，高帥挺拔，美國留學回來後，就繼承家族工廠。當初她嫁入豪門，人人稱羨。可是婚後發現，原來先生一直跟其貌不揚的舊情 人在一起，而且無意分手。原來當初婆婆排斥舊情人，先生向來孝順聽話，另覓美貌稱頭的妻子人選。可他自己也沒想到，會繼續和舊情人分分合合，離不開，斷不 了。

她問：「我要怎麼告訴我媽，她生日你缺席，是去找外面的女人？」先生不准她洩露內情，矢言舊情人是無辜的，要是她敢傷害舊情人名譽，他饒不了莎莎。

心 一橫，莎莎提離婚，先生峻拒，逼她把戲演下去，說反正她吃穿不愁，豪宅名車，出國旅遊，三節禮物，以她那點能耐，找不到待遇更優厚的工作了。但先生常失 蹤，一次她急事打他手機，他劈頭罵她嫉妒他和舊情人感情好，想搞破壞，沒用。先生當初為保住地位財產，不敢忤逆母親，含悲忍淚放棄娶舊情人，等於他把自己嫁給了錢；所以他相信，無論誰會嫁他，還不是看在錢的份上？在他心目中，自己為了家庭受苦，愛一個人竟然要擔驚受怕、提防世人知道；辜負舊情人無名無分， 這輩子都對不起她；可他沒有對不起莎莎，反而莎莎佔盡了便宜，犧牲一點根本沒什麼，別抱怨了。

她不敢置信，只好硬著頭皮，問媽媽能否回娘家住，媽媽說：「我朋友因為女兒離婚了，連頭都抬不起來。你可千萬別給我丟這種臉。」叫她別再抱怨，生孩子轉移注意力就好。

託女同學收留，同學說：「你都嫁這麼好了，名分抓在你手裡，也沒有人要搶你的，自動放棄會不會太可惜，勸你別衝動，多想一想。」她沉默很久，幽幽問：現在外面工作會不會很難找，找第一份工作要多久，房租會不會很貴。同學怕莎莎要借錢，就畏縮不吭聲了。

傷痕累累的婚姻囚犯，她，奄奄一息，自卑自虐，不敢自立。自從她威脅向婆婆檢舉他姦情，先生揍完她，就用斷絕現金控制她，她沒存款，沒手機，沒鑰匙，被關在家裡茫然度日，流淚徹夜打電玩麻醉自己。再吵後連平板都被先生沒收，和社會斷了聯繫。這次鼓起勇氣逃獄見工程師，是問他：能不能收留她住一陣子，等她找到工作。

工程師想到自己六坪大的分租陋室，堆滿髒衣服、光碟、泡麵空碗，怎能見人。女神從大直豪宅淪落到老公寓違建加蓋，會不會進屋一看掉頭就走？會不會嫌他賺太少？無數疑懼，他甩頭揮開，告訴她：「我只有一個問題。」

「妳是真心喜歡我，或只是需要一個住處應急？」

在他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注視下，她困窘了。

兩人無言分手。她走時顯得失神，像萬念俱灰。她走後，他發現名牌包留在椅子上沒帶走。他上網發訊息告訴她，卻再也沒她消息。

在家看著髒衣堆上的名牌包，他想，她會不會已經自殺了。

我問：「那她問過別人嗎？」

工程師理所當然：「有啊，可是那些男人都要她上床。」

●婚姻買賣是一種古老的宗教，怎樣分辨一個人是不是信眾？

我問，你聽到那些男人都要她上床，會想「果然女人離婚真的會落價吃虧、任人宰割」嗎？

他說，差不多。

我說，您是信眾。

他叫，哪是！那不然你說說看，怎樣才不是信眾？

我說，他們認得出「那些男人」也是信眾。

盧郁佳

全世界最幸運的人，曾任職書店。在知識之海中，心智會像癌蔓延瘋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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